青春絮语

一

　　晚上了，也该望月了。把头从桌前抬了抬，眼睛松松的，眯起望向窗外。月亮实际上是看不见的，有风穿过云层，飘进教室，又出去。高二时候，我曾在高考前一天拜访过高三，一切照旧，月亮还是高高地挂着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。高三，在这时间节点的末尾，我们心里却从未如此宁静。

二

　　现在回过头来，我们也许因为相似的原因聚拢，也许不是，但毕竟、最终还是相遇了。然后在一个无人在意的早晨，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至教室很远的地面，我们用笔，写下一句句梦想与奋斗的话语：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、认真备考，拒绝内耗、我们都会成为桧树……教室里十分安静。有灰尘在桌角，轻轻用指划过，留下了轨迹。

　　“你们的前途是光明的。”班主任说。他的双眼清澈。窗外，从东到西连绵山丘，一动不动，有的映照在阳光下，有的则背着光。柔软的山姿下，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寒寂，一直延伸向远方……

三

　　突然一阵冷风打断了我的思绪，穿上校服，我仍默默地想。

　　那次高考听力遇到了初中的故友，他烫了个头，也有了抽烟的习惯。待他从厕所走出，看到我站在一片树荫底下，两人相视，空气湿湿的。我们一时有些沉默。一缕光亮爬上他的脸，我笑道：“怎么没变啊？”他回答说：“你也一样。” 周围来来往往的是陆续走向考场的人群，好像只有我们的时间变慢了。我们不知道说什么，只是各自低头并排向前走，摇摇晃晃的。几乎是无意识，深深吸一口气，想叹去，竟又轻轻吐了出来。蓦地，他先开口道：“我走了啊。”我点点头，也没再说什么。我还走在他身后，这才发现校服上有了些潮湿的触感，摸上去仿佛长出苔藓的所在，也许是雨过天晴的原因，我们在蓝色的天空下相遇。整个过程如同一场仪式，我们心里都那么认真，那么严肃。不识得人生的无常，两个人，一条路，其实并不存在所谓起点与终点，不过带着不同的心情随风，不期而遇；随风，各自保重。

四

　　突然想到李后主的词：千里江山寒色远，芦花深处泊孤舟。为什么我们等待这么久，却只是为了说再见？在很长的六年里，只有一年一度。喧嚣的校园也好，安静的教室也好，人，通常一批一批地走掉，走得很远，玻璃桥上的樱花开得美丽。那樱花树下，可曾埋葬过几人沉醉的尸骨，我不知道。而如今我站在树下，轻轻捻起一片花瓣，生命便如同风一样缥缈。有一天，我也会离开，或快或慢或消散，或死去。但是如果能同花一起被埋葬，生命会不会更充实一些呢？

五

　　时间还是高三，可我们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？

　　很多时候，有了梦想，来形容青春的热度。有了心，心就成了我们所向往的他方。天还没亮就起来念书写字，总担心跟不上时光流逝的速度。要是真的累了，我们依然会徜徉，因为远方还在。当写到一篇于“路”的文章时，走到哪里，哪里就有路。恍惚间，我们又看到了樱花在天空下盛开。倚自心灯，任尔东西。这样的我们，又会怎样呢？

　　或许在一个同样不被人注意的早晨，阳光同样温柔可爱，同样照射在教室里很远的地面，窗外青山绵绵，同样，延展着伸向远方。这时，班主任对我们说：“你们三十九个人将来有两人会出国。成绩最好的呢，去大学当了教授，四分之一的人会觉得自己的婚姻不够美满，有五个人还在为生活而奔波……人生就是这样。走完一趟最终懂得了什么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懂。”

　　然而，没有老师会这样上课的。毕竟，这又怎么能叫梦想呢？不变的是，他依然站在讲台上，任由黑板上的字写了又擦，时钟的指针转了又转，一个温柔而笃定的声音传来：“你们的前途是光明的，你们能拥有一切……”

六

　　想到这儿，我凝望窗边的眼回过神来。月亮还是不见。提笔准备给选择题填上答案时，又有一阵风吹来。

　　“是啊，我们好像一无所有。”

　　“但是，我们却真真切切地拥有着一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