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冬梨树
平时似乎是想不起父亲了,不是不孝,而是觉得他真的清闲了下来,不理我们了。不知不觉父亲离世已经4年了,4年的时光总是会冲刷掉很多记忆,但是每年特定时候总会想起父亲和他的好来。青梨已满枝头,看着沉甸甸压在枝头的青梨,我总会想起他执意爬上颤巍巍的梯子摘梨的情景。
父亲一生都是在劳苦中度过的。年轻时候,从豫到滇,两头奔忙,做生意总是赔本,却不断南来北往地奔波,很像在折腾自己。记得他有次做茴香生意,从云南不远几千里运到河南,但是对市场却没有一丝把握的他,最终赔本赚了吆喝。那时的我是看不起他的。总觉得一个农民不好好种地,伺候庄稼,干吗非得折腾来折腾去的,倒腾那些东西?及至长大,才知道,他那么辛苦地做生意,无非也是想改变家里的境况。家里一直那么清贫,他不愿看着孩子跟着他受穷受累。其实在村人眼里,他一个外省人,做人做事都好像矮人三分,他想争取到自己的尊严,所以他总是在努力。不曾想,努力的结果却招致更多的耻笑。最后他真的老老实实的潜心于伺候庄稼了,真的把庄稼种得好过村里那些多年的老庄稼人,水稻都是丰产;赶马车也是一个好把式,那时的父亲真的争取到了自己的尊严,偌大的村子很多人认识父亲,愿意在晚饭后到家里向他请教如何种庄稼;愿意坐他的马车到县城去。那时的我们是自豪的,觉得有这样的农民父亲胜过当官的父亲,因为只有如此,我们才能和同村的伙伴们一样获得尊重。
积劳成疾的父亲最终败给了癌症,在一场大手术后,他和马车绝缘了,和他钟爱的稻田也拉开了距离,从此在病榻上,他的面容日渐消瘦,很多时候,我和妹妹不敢看他的脸。但等病稍好些,他却要挣扎着起来。记得冬梨熟的时候,他硬是爬上颤巍巍的梯子,为我们摘来了一兜冬梨。吃着冬梨,嘴里满是苦涩,这就是那个平日里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,那么深沉的爱全在那梨的汁液里。之后父亲车子骑不动了,他说右腿不太灵便,想来看看我女儿,但是车子也上不去。
梨花谢去,青梨挂满枝头,父亲的坟头上也芳草萋萋了。我只能祭上一个青梨,寄托心中思念。不知父亲可否知道,儿女不想离开他,然而如今阴阳两隔,只有遥祭表寸心而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