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均进厂那天就从厂办公室接了水管钳和电笔，想不到这一接就在他手上停留了三十多年。忆起三十多年的水电管理工作，真可谓以厂荣辱与共，老刘得到过两次省级和四次地级表彰，当然也曾被单位的个别职工指着鼻子头骂他管得太死，骂他死老牛（刘）、老牛筋（刘均）。骂归骂，只要那人当面把不该亮的灯关了，把水龙头拧紧不漏水，他也就安心了。
　　单位要精简人员，厂部宣传栏贴出了被精简的人员名单，刘均排在第一位。许多人为老刘可惜，也有的少数人幸灾乐祸。可老刘想，自己年纪偏大，文凭偏低，第一个下岗也合情合理。
　　老刘办完下岗手续，厂长难为情地与老刘握了握手。
　　吃过晚饭，老刘鬼使神差地又顺着昔日检查水管的路走去，时不时看着下了班的办公室是否还有灯亮着。一路上，他的身后许多双眼睛在看着他，眼光中有叹息，也有得意。老刘最放心不下的是青年职工宿舍区，这些娃没有吃过苦，不懂节约，总是拧不紧水龙头，洗一下手也是大手大脚，冲上半天。老刘一看见就心疼，就想说上两句。
　　“老刘呀，还来叫我们节约用水吗？”一个年轻职工问道。老刘只是笑了笑。
　　老刘回家靠在躺椅上，他想静一静，要思考下一步怎么生活。心刚静下，就有一个细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，仔细一听，是滴水的声音，他本能地从躺椅上弹跳起来，在家里寻找声音来源，没有找到，他又回到躺椅上听着响声认真辨认声音的方向。终于辨明了滴水声是来自上一层的办公室，正是厂长的办公室。老刘立即抓起电话，突然又慢慢放了下去。是啊，自己都下岗了，还管什么闲事。放下电话，强迫自己想别的事，可随着夜深人静，滴答声越来越大，就像一个锤子敲打着他的心。他很烦躁，他用手指塞住耳朵，可那声音又在心里响，在脑上响。眼看已是夜里十ー点半了，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，一骨碌翻下床，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厂长家的电话。“谁呀？”厂长半天才迷迷糊糊地问。“我是老刘啊，厂长。”“哦，是老刘啊，有什么事吗？”听着厂长声音清醒许多，老刘犹豫了一下说道：“也没多大事，就是你办公室里滴答滴答地响，好像是水龙头没拧紧。＂“漏得大吗？”“不算太大，但滴到天亮，要漏一大桶的。”老刘的声音有些焦急。厂长那边停了一会儿，说了声：“好好，知道了。”
　　几分钟后，楼上传来厂长急促的脚步声，接着滴答声没了。老刘也迅速进入了梦乡。
　　第二天，厂部宣传栏又贴出了公告：厂部特聘刘均继续当水电管理员，厂长因拧不紧水龙头，按厂规作了相应的处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