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桑葚红了的时节。
　　当浅夏的风吹过田野，田边地头的老树开始长出新叶芽的时候，就到了小麦收割的季节。与金黄的麦穗相映衬的，是那油绿发亮的桑叶中，透出的或黄或红或紫的桑葚。
　　“小娃儿，吃桑葚儿，吃出满脸红胡子。”好像从记事起，我就会在桑葚红的时候，听到这首童谣。那个时候，手捧着母亲从桑树上摘下还带有晨露的桑葚，边跳边唱，欢笑声便盈满整个老屋。有时，只顾吃着紫色的桑葚，吃完都不知道桑葚到底是什么味道。吃完就又跑向母亲，缠着还要吃。母亲总是笑着说，吃这么快，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。伸出手，要打我们的样子，可那举起的手却从来没有落到我们身上。
　　老家有很多的桑树，有的树可能数十年了，不仅高大，而且很粗。“勤养蚕，懒喂猪。”只是很长一个时期，村里几乎没有人养蚕，任凭桑树叶自生自落。虽然如此，那桑葚却每年都自顾自地长着，让喜爱吃它的人乐开了怀。
　　小时候除了自家的果树，从来没有从集市上买过什么水果，桑葚就是浅夏时最好的水果。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桑葚成熟的季节，初夏的暖风吹拂，新长出的桑叶翠绿欲滴，随风轻摇，桑叶下是那三五成聚的桑葚，在风中微微摆动，很是诱人。
　　汪曾祺也喜欢桑葚。对于美食家来说，若无视桑葚，那真是天理难容。于是，汪老先生总是变着花样吃紫红的桑葚。在面糊中加几粒桑葚，烙成薄饼，再倒上一杯桑葚酒，好不悠哉。
　　“于嗟鸠兮，无食桑葚；于嗟女兮，无与士耽。”《诗经·国风·卫风·氓》中的桑葚，不知道与现在的桑葚有没有什么区别。可能那个年代的桑葚的味道更纯朴吧，没有现在人工培育物种的干扰。
　　长在树上的桑葚，总是有各种颜色。熟透了的是暗紫色的，熟而未透的是红色的，青色的就是还未成熟。熟透了的桑葚，透着光亮，水分饱满，摘的时候也只能轻轻地，稍不小心就会把它捏破，汁水就出来了，一股特有的桑葚味儿便会四处飘散。
　　那紫色的桑葚是我们最喜欢的，放到嘴里，无须用力，只需轻轻一合嘴，汁水就出来，那真是一种绝妙的享受。那桑葚的甜，更多是品出来的，软软的甜，带着淡淡的桑叶香。
　　后来，我离开了故乡，离开了那一片片难忘的桑树林。偶尔也吃到从市场上买来的桑葚，却再也没有那种绵绵清甜、回味无穷的味道。
　　或许，只有故乡的桑葚才是甘醇可口的。因为味蕾里，故乡味道总是难以忘记的。